半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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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9/6 21:37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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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枵

旋覆花之肃降寒露是农历九月的第一个节气,亦称“九月节”。九月的雅称“菊月”,或许是来自于寒露这一节气的第三个物候现象:菊有*华。寒露的第一件事,就是赏菊。时人到了九月,纷纷到城市某公园组织的大型菊花展去一览菊花的风采。依我来看,去菊花展看菊花,只是赴了一场视觉的盛宴,丝毫看不到秋天的气象。菊科植物种类繁杂,四季皆有,譬如春天的大蓟、小蓟、蒲公英、苦苣、苦荬、野艾蒿、菊花脑,夏季的鬼针草、松果菊、金鸡菊、蛇目菊、黑心菊、紫菀,可谓是数之不尽。到了秋季,去公园里可以看到成片的孔雀草、万寿菊、格桑花、向日葵,到山野里则是随地而生的一枝*花、大吴风草,可惜到了寒露时,这些菊花们早已凋败。无须为了赏菊而赏菊。到了深秋,满眼*绿的地上一径淌着露水走过去,一边是垂着头的稻穗儿,一边是死气沉沉的水,水上有数百杆苍凉的芦苇,被萝藦的蔓缠绕着,在秋风中坚定地招摇。沿着小路一直走,偶见一脉冷碧的僵藤,上面结着红色的枸杞子,忽然眼睛一亮,头顺过去,便瞥见了一株硬朗的旋覆花立在沟渠旁。旋覆花即是上万种野菊花中的一种。而在所有的菊花中,旋覆花的姿态简直是一个例外。无论是它的茎干、枝叶还是花朵、花蕊,都显得卓绝、坚挺、厚重,很有力量感。不由得让人想起了中药中的一句俗语:诸花皆升,旋覆独降。花质轻浮,有升之性,而旋覆花作为一种花,却使气往下沉降。《伤寒论》里的旋覆代赭汤,重用旋覆花和法半夏,就是有名的降逆消痞之剂。旋覆花的形象与特质,悄然地传达了寒露的一个特征:肃降。肃降,意为“清肃、下降”,本来是中医用词,后为文人引申为深秋的气质之一。当然,这也恰恰证明了中国的文学与医学互为姊妹的关系。其实,除却旋覆花,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在传达深秋的肃降。这便是人要深入自然的最重要缘由。只有深入自然,方能领教自然,体悟到生命律动的内在节奏。

杨树叶之哀思

寒露的第二件事,应该是赏叶子。此时秋叶得了寒气的缘故,愈发绚烂。杨树的叶子不知不觉在秋风之刀中变得破败,且这些叶子实在经不起摧折了,一两场秋风秋雨,就哗啦啦地陨落在地,独留下十来片苟延残喘者在空中挣扎。

如果说旋覆花传达了秋的肃降之气,那么,杨树叶则吟叹着秋的萧条。相比于经年常绿的松柏,杨树是最不经风的。在《红楼梦》中麝月的眼里,杨树是一种“大笨树,叶子只一点子,没一丝风,他也是乱响”,这也恰证了杨树之惧风。惧风的杨树又常常被栽种在空旷的野地里,甚至是坟圈的常驻树种。

寒露风一吹,乌桕叶着*,枫叶点红,法桐叶泛着暗金色,鹅掌楸叶染作均匀的明*色,而杨树的每一片叶子上都透出许多黑黑**的孔隙,虫子啃噬了一般,实在没有美感,与地上的衰草一样,惹人生厌。“衰草枯杨”也成就了深秋冷寂的气质。走在枯杨路上,人对于秋风自然是爱不起来的,因而产生了无限的哀思。

寒露水之悲凉继旋覆花的肃降、毛杨叶的哀思,寒露之“露”又传达了深秋的第三种气象——悲凉。观露,则是寒露的第三件雅事。

同样是在秋天,白露时则凉润,寒露时却冷涩。露水的形、色、态、质因节而变,因气而化。白露时,露愈张,有圆润态,色白如玉,光泽动人,采收蔬叶上的露煮茶吃,比任何水都滋养人。

寒露时,露愈缩,好像那露水也怕冷似的。露色更白,偶有凝结,色如霜雪,让人看了不禁抖涩三分。白露的露清朗如月,润凉如水,而寒露的露点在渐老的蓼花上,欲落的狗尾草上,飘坠在地的杨叶上,不禁动人悲凉。

尤其是清晨时候,站在寒露茫茫中,不禁长叹一声:“寒露了!”那语气、腔调,颇带贾宝玉别家的悲凉,从此以后,夜冷秋长,愁重衣单。

《红楼梦》里的秋悲

真正的秋悲是从寒露时开始发生的。寒露前后,正值农收,南瓜、冬瓜、地瓜等最后一批秋瓜都是在此时盛极,南方的水稻也在寒露时收割,寒露便也暗示着丰收季的尾声。所有的稻子入了谷仓,瓜果菜蔬也尽然收藏,去往田野中遥目一望,茫茫然,空空如也,怎能不生出秋悲来?

《红楼梦》里,刘姥姥第二次进大观园,就是在寒露时节左右。此时农事已罢,瓜果新熟,刘姥姥带着枣子、倭瓜(即南瓜)以及新鲜采收的各色菜蔬,来到大观园。大观园各处居所已映现出一副寒露景象。潇湘馆翠竹夹路,土地下苍苔布满。

薛宝钗的屋子如雪洞一般,一色玩器全无,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,瓶中供着数枝菊花。荇叶渚撑船时,众人都谓破荷叶可恨,偏黛玉觉得留着好,并说“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,只喜他这一句:‘留得残荷听雨声’。”

林黛玉的这一偏好,常人是很难理解的。满地枯残的荷叶,本已令人黯然,还要留着它好听深夜袭来的点滴霖霪,实在是悲到了极境。可是,林黛玉似乎早已做好了彻夜不眠的准备,雨落残荷的景象就是她的心象,是唯一能慰籍心灵苦楚的。《秋窗风雨夕》这样悲到极点的诗,也只能借林黛玉之手,写出“悲凉之雾,遍被华林”的命运惨途。

秋花惨淡秋草*,耿耿秋灯秋夜长。已觉秋窗秋不尽,那堪风雨助凄凉!助秋风雨来何速?惊破秋窗秋梦绿。抱得秋情不忍眠,自向秋屏移泪烛。泪烛摇摇爇短檠,牵愁照恨动离情。谁家秋院无风入?何处秋窗无雨声?罗衾不奈秋风力,残漏声催秋雨急。连宵霢霢复飕飕,灯前似伴离人泣。寒烟小院转萧条,疏竹虚窗时滴沥。不知风雨几时休,已教泪洒窗纱湿。

古来悲秋诗作,无过于此。有悲伤,方有审美。林黛玉之秋悲,诗人可为,艺术家可为,可常人效不得也。

悲伤往往贯穿着生之迷惘与死之哀伤,人一悲,美就诞生了。中国的诗书画乐,往往以悲伤作为最重要的标尺。故我们看林黛玉的人,读林黛玉的诗,往往觉得惊心动魄,赞叹不已却不敢为之,因她的美鞭长莫及。

秋悲从何而来?

古来至悲者,也是至美的。《诗经》中的“黍离”,一句“知我者为我心忧,不知我者谓我何求!悠悠苍天,此何人哉?”让人心肺俱伤。《楚辞》中的“湘夫人”,屈原那一句“目眇眇兮愁予。袅袅兮秋风,洞庭波兮木叶下!”读之肝肠揉碎。陈子昂的“岁华尽摇落,芳意竟何成?”,更是在悲伤的谷底抵达了美的顶峰。悲哀的语气,不过是在讨伐现实。字字悲哀中,饱含着对现实不如意的不妥协,这是诗人的执著,也是诗人的执拗。

陈子昂写《感遇诗》,究竟“迟迟白日晚,袅袅秋风生”和陈子昂有什么关系呢?他还是在林子间徘徊,不欲离去,好像一个避世离俗者。读陈子昂的“岁华尽摇落,芳意竟何成?”就如读屈原的“袅袅兮秋风,洞庭波兮木叶下”。声音停留在最后一个字时,心一下子就跌到了底,看不到人生的任何光亮来了。当诗人说:林间的兰草和杜若花尚且是曾经郁郁葱葱地绽开了的,我的花朵,都未曾绽开就被无情地关闭了。他就可以怀疑自己的一生,巨大地否定,并且以极其强烈的情感放大这种否定,生出无限的悲哀来。

读陈子昂的诗,谁能想到他也是富家子弟,仗义轻财?《唐才子传》里写陈子昂,说:“呜呼!古来材大,或难为用。象以有齿,卒焚其身。信哉!子昂之谓欤?”与其说陈子昂被才华所误,不如说他道行不深,不懂得曲直之道。

书写悲伤的诗人们,莫不如此,故个个都不胜哀感。此种状态,诗人可为,君子绝不为。君子则不忧不惧,哀而不伤。君子于时,盛极而知衰,乐尽而生悲,悲绝而向喜,故君子能免于秋悲。秋悲之士,倒不是真的情志上有何隐伤,身体上有何不适,只因未养好一颗心而已。

《*帝内经·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云:“忧伤肺”秋悲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悲本身,而是忧。忧是过度地动心,导致心为所虏。心本为身体的君主之官,当君主反为物虏时,人体之气则闭塞不行。气不行,则郁结。

秋气之转寒,属于环境。环境也是影响心境的因素之一,寒露时节的萧肃很容易扰动心境,道行不深,则容易情绪郁结,故秋深后是抑郁症的广发时段。西医谓之抑郁,认为是光照时间变短导致人体生理紊乱,大脑分泌松果体素(褪黑色素)减少所致,而实际上是心绪过度地内守、抑制而已,归为阴阳失调无不可。

秋悲的解药

欧阳修在《秋声赋》中坦言:“人为动物,惟物之灵;百忧感其心,万事劳其形;有动于中,必摇其精。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,忧其智之所不能;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,黟然黑者为星星。奈何以非金石之质,欲与草木而争荣?念谁为之戕贼,亦何恨乎秋声!”

好一句“念谁为之戕贼,亦何恨乎秋声!”真正的戕贼,并不是萧肃的秋,而是内伤于己罢了。而这内伤的解药,秋天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了。秋深后,有其萧肃、哀伤、悲凉,也自有其格外的沉着之美。随着寒露的到来,一切都跟着慢了下来,静了下来,人走在寒露的野径上,不再步履如飞,而是缓缓地,每一个步履都传达着对生命的持重,这是寒露给人带来的心境改变。

走在寒露时节的野径上,满畦的稻穗、零星的旋覆花、洁白的芦苇花、红红**的落叶,无一不是弯了腰,低了头,沉着了下来。

气沉下来,才能经得住深秋的酷刑。寒露是节气,也是自然送来的一张考卷,考验的是一个人是否具备了入静的功夫。佛家的打坐,道家的站桩,都能让人稳住一口静气。

古人教读书,也有“春诵、夏玄、秋礼、冬书”之说。秋读礼,可以让人通晓阴阳变化,和于术数。

毕竟,万物皆收时,人有什么理由不内敛、沉着下来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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